“想知道麽？我的過去？”伊利亞擡眸一笑。

莉莉絲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——對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，誰不好奇？可是，她不想因此傷害他。於是，她試探著問：“我可以知道麽？”

“為什麽不？”伊利亞無所謂地聳了下肩，“對我而言，那個我……已經是‘他’了。”

“是麽……”莉莉絲抿了下唇，“既然你都這麽說了……”她將手輕輕按上他的額頭，閉上了眼睛。

下一秒，兩人的身體無力地倒下。路西法連忙伸手接住他們。

“唔……我也好想知道。”梅菲斯特看著兩人，不滿地鼓起臉。

耶法洛斯拍了下她的後腦：“切，有什麽好知道的？無聊！”

路西法看向他們，微微一笑：“介意幫我把他們兩個搬到床上去麽？”

什麽叫回眸一笑百媚生？看看梅菲斯特和耶法洛斯此時的表情就知道了。路西法不愧是路西法，簡直是男女通殺啊……

於是，幾秒鐘後，梅菲斯特和耶法洛斯不約而同地點了下頭。

“等等。”梅菲斯特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，指了指伊利亞，“他的衣服還沒穿好吧？”

“沒關系。”路西法又是一笑，“法洛會幫他穿的。”

“哦……”梅菲斯特看向耶法洛斯。

“嗯……”耶法洛斯不由自主地答應下來，“等等！”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，看著路西法瞪了瞪眼睛，“為什麽連你也叫我法洛了啊？我是上古火焰麒麟——耶法洛斯啊！”

“因為莉莉絲這麽叫你，所以……”路西法一臉無辜。

耶法洛斯握拳轉過身去：“混蛋！這個妻控！”

當莉莉絲再次睜開雙眼時，她已游蕩在了伊利亞的記憶深處。不同於霜的那次，這一次，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束縛住了，動不了，也說不了話，能做的只是觀望。

伊利亞，你到底有多強啊？世上應該沒幾個人能壓制我的力量才對。莉莉絲在心裏嘆了口氣。

四萬年前的高空中，有一個名為秘密花園的浮空城，裏面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花神。

伊利亞就出生在這裏，他從出生起，便是神了——美麗的罌粟花神。

罌粟花雌雄同體，沒有特定的性別。伊利亞雖然長得人神共憤，卻還是喜歡以男性的姿態來往於秘密花園中。

要說原因的話……“女的看起來太好欺負了吧？”那時的伊利亞理直氣壯地對自己的父母說。他的父母，顯然是一個人——秘密花園的守護神，艾維雅。

艾維雅和伊利亞恰好相反，她更喜歡女性姿態時的自己，因為，她想用她的溫柔，一直守護著這個秘密花園——如果可以的話。

“伊利亞，你又被人欺負了啊……”那天，看到渾身是傷的伊利亞，艾維雅擔心地皺了下眉。

伊利亞聞言，雙臂交叉側過頭，一副很不滿的樣子：“他們說我長得太娘了，看不順眼，非要來扒我衣服。我反抗，他們就揍了我一頓。”

艾維雅沈默了一會兒：“伊利亞，恨他們嗎？”

“恨？那還用說？當然恨了！”伊利亞毫不猶豫地回答，“我恨不得殺了他們！”頓了頓，他輕輕地皺了下眉，“可是，我是罌粟花妖，我只有治愈的能力。”

艾維雅沒有說話，靜靜地看著伊利亞。忽然，伊利亞想到了什麽，興奮地擡眸：“對了！母親大人的毒粉很厲害吧？幫我去教訓他們一頓！”

“教訓他們……只會讓他們更恨你，不是嗎？”艾維雅的聲音總是那麽溫柔。

伊利亞哼了一聲：“那就幹脆殺了他們！看他們還恨不恨！”

艾維雅嘆了口氣：“伊利亞，這樣真的好嗎？你……真的是這麽想的嗎？”

“我……”伊利亞的眼神渙散了一瞬。

“其實你早就不恨他們了吧？只是想向我抱怨一下。”艾維雅輕輕地笑出聲來，摸了摸伊利亞的腦袋，“不愧是我唯一的孩子，和我一樣溫柔呢！”

“切，誰溫柔了！”伊利亞不滿地拍掉她的手。沈默了一會兒後，忽然試探著開口：“母親大人，我想去外面看看。”

艾維雅怔了一下：“這是你的決定嗎？”頓了頓，她抿了下唇，“想去便去吧……體會一下外面的生活，也不錯。”

“嗯……”伊利亞撇了下唇，“我想開一家醫館，為更多的人治病。啊，對了，這是我的夢想哦！”說著，伊利亞猛地擡頭，碧綠色的眼眸間滿是堅定。

艾維雅笑了笑：“你真的長大了呢！”她邊說邊在手中凝聚起一個光球，小心地遞給他，“這是我的凝神，如果你需要幫助，就捏碎它，我會在第一時間感應到你的方位，飛過去幫助你。”

伊利亞看著那個光球，失神了一瞬。凝神碎裂，本體會損失至少百年的修為啊……他輕輕地皺了下眉，推開了艾維雅的手：“不用了。總有一天，你隨便拉個路人，都能詢問到我的方位——等著瞧吧！”

艾維雅收回手，但笑不語。

幾年後，一個小山村裏。

“手還痛嗎？”伊利亞坐在一個古舊的小木棚裏，一邊幫一個老人包紮傷口，一邊微笑著問。

“不了，謝謝你。”老人感激地說，“那個，你真的不要錢嗎？”

“不用了，我不是為了賺錢才救人的。”伊利亞微微一笑，“只要不是那種需要耗費我靈魂之力的大病，我都可以免費治療。”

“好人啊……”老人點頭道，兩人身邊的人紛紛附和。

忽然，一個中年男子一邊向他們沖來一邊大喊：“不好了！魔王來了！”

“什麽！”人們一陣驚呼，慌忙向兩邊退去。伊利亞疑惑地擡頭，看到了一個酒紅色長發的男子。

“哦？你就是伊利亞？果然名不虛傳。”紅發男子輕佻地說著，走到伊利亞身前。

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麽一回事，伊利亞還是恭敬地起身，行了個禮：“參見魔王大人。”

“很好，我喜歡。”紅發男子摸了摸下巴，“來人，帶回去！”

什……伊利亞猛地擡起頭：“等等！我……”

“你要反抗魔王大人的命令嗎？”紅發男子的一個隨從不滿地皺了下眉。

伊利亞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惱怒，盡力用平靜的聲音開口：“王啊……被您看上是我的榮幸，可是，我無意跟隨任何人……”

話音未落，紅發男子猛地翻掌，一團紅色的火焰襲向先前那個老人。

伊利亞驚恐地看著老人慘叫倒下的身體，瞳孔猛地一縮：“你做什麽！”

“看到了麽？這就是不聽話的後果。”紅發男子若無其事地挑了下眉，“給你兩個選擇，要麽你自己跟來，要麽我殺光他們，強行把你帶走。”

全場一片死寂，忽然，那個來報信的中年男子不滿地站出來：“你憑什麽……”

“算了！”伊利亞連忙打斷他，咬牙擋在他身前，“好，我……我願意跟隨你。”

紅發男子放下手，唇邊牽起一抹黠笑。

“但是……可以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麽？”伊利亞的眼眸輕顫了幾下，內心顯然很不平靜。

紅發男子不太耐煩地皺了下眉：“說！”

“我想……想在您的宮殿外……開個醫館。”

“開醫館？”紅發男子重覆了一遍後，仰天大笑，“無聊！聽著，從今往後，你的治愈之力只要為我所用便可。”說著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。

“是……”伊利亞低著頭，任自己被魔王的隨從架走。他的視線早就模糊了，卻死睜著眼睛，硬是不願讓眼淚流出來。

接下來發生的事，讓莉莉絲明白了一件事——為什麽伊利亞和自己一樣放心不下霜。或許是因為，這家夥也曾當過男寵吧……

可是，和霜的任人擺布不同，伊利亞每一次都在反抗，即使知道這樣做只會讓自己更痛苦，他還是沒有放棄尋求逃脫的方法，因為——他還有夢想！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，他不會被任何挫折打敗。

莉莉絲一直很欣賞這種人，即使現在看來，越是倔強的人，只會被折磨得越慘……

直到……

那天早晨，刀劍相撞的聲音突兀地從宮殿外傳來，遍體鱗傷的伊利亞怔了一下，從床上彈起，胡亂地披上寬大的衣袍，趴在窗臺上向下望去。

那一眼，令伊利亞完全怔住了。

雪翼的天使，黑色的長發在空中飛揚，金色的眼眸間一片肅殺。

銀色的巨劍在他手中靈活地翻飛，幹脆利落地斬入守衛的身體。殷紅色的血液在空中飛濺，灑落……

不要懷疑，攻下整個魔王宮殿的，只有一個天使。當他一劍把紅發男子劈成兩半時，他冷冷地開口：“汝作惡太多，吾奉天主之命，將汝之靈魂封入混沌之界！”

好帥的人，好帥的聲音。伊利亞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麽會跳得那麽快，他連褲子都忘了穿，披著寬大的長袍，興奮地跑下樓梯，徑直跑到他面前。

覺察到了他的靠近，美麗的天使一劍向他揮去，卻在離他脖子只有幾毫米時停住了：“汝是誰？”

伊利亞一點也沒有在意他差點取了自己的性命，捂著胸口，激動地問：“您……那個，可以告訴我，您的名字嗎？拜托了……”

天使皺了下眉：“撒旦。”說完，他轉過身，揮去劍上的血液，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。

“等等！”伊利亞連忙追上去，“那個，撒旦大人！您給了我自由，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，真的！”

聞言，撒旦的腳步一頓，頭也不回地開口：“汝不配。”

我不配……

是了……伊利亞後退了一步，腿一軟，跪坐在地上。他呆滯地望著撒旦的背影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
撒旦沒有回頭，自顧自展開雙翼，飛上了高空。

伊利亞在原地跪坐了很久很久，忽然有些迷茫——開醫館，救人，不是自己的夢想麽？自己被束縛的時候，不是千方百計想要解開束縛，達成自己的夢想麽？為什麽，現在沒有了束縛，反而一點動力也沒有……

雨水滴落在伊利亞的額頭，他緩緩仰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，任憑越下越大的雨打濕自己那頭美麗的銀色長發。

濕氣剝奪了他的呼吸，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。

我為什麽要活在這個世上？這個世上真的有人需要我麽？

開醫館？呵……果然無聊。我真正想要的，到底是什麽……

朦朦朧朧間，伊利亞似乎明白了什麽——撒旦給了他自由，卻也剝奪了他存在的意義，即使那種意義並不是自己想要的……

他想開醫館，是因為他想幫助別人，被別人記住。

或許，他從一開始，就只是想要獲取一個存在的意義吧？

開醫館是個不錯的選擇，但是，伊利亞擡起手，遮住自己的眼睛，無聲地哭泣起來。好累……一點力氣也沒有了……現在的他，還能做什麽……

人世間，最讓人悲痛的事情是什麽？是失去存在的意義。

夢……已經斷了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這一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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